世人皆欲杀

《陪伴》(下)--《蜚短流长》番外【高祁/祁高】就算阴阳永隔 那个人也从不曾走远 小贺总有一天会懂…


本篇说明:本文是Tag不好打系列第四篇《蜚短流长》一文的番外,“三秘书”小白、小金、小贺三个人的设定依照本文,未直接出场的祁同伟的人物设定亦可参考该文。但本文中高育良的人物背景与《蜚短流长》中不尽相同,基本情况及师生间的部分情节请参见中篇《世人皆欲杀》

文中高老师的后续结局不同于原剧,依照《二线 · 碎片》中的设定,即祁同伟的自杀确实保护了自己老师,所以,高老师平安落地了。其余高老师退居二线的生活,亦可参考2018北京高考同题作文《绿水青山图》,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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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揪着疼,于是,他有时让老婆做些汤汤水水带过来。小贺的老婆是客家人,煲得一手好汤,尽管没有实打实的米面那么瓷实,但好歹营养应该是够的吧,小贺想。


有时候,高育良颇有兴致,也会给小贺做炸酱面吃,但只是看着小贺吃得大快朵颐,他自己却从来不吃。


“好吃么?”有一次高育良这么问。


“好吃啊,高主席!”小贺紧嚼了几口把嘴里的面咽下肚,又补充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炸酱面了!”


高育良看着小贺诚挚的表情,还有为了证明刚刚那句话的可信度而用力点着的头,笑了,笑得很放松、很自然,只是在他转过脸去的瞬间,刚刚温暖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了一片无穷无尽的凄哀与荒凉。


小贺发现有很多时候,高主席都会这样突兀地在转瞬间情绪跌入谷底,就像突然被推下悬崖那样,刚刚还高昂着的兴致再也不复了。可高主席显然不想让小贺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小贺也就假装自己没看见,只是心里再一次揪着疼。


小贺在高书记变成高主席后,第一次去高主席家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原来繁花似锦的小院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一朵花都找不到了……


那可是高书记多年的心血啊!怎么就能舍得亲手砍掉、刨掉、烧掉呢?!


不过后来,高主席还是在翻耙过多遍的花园里重新种起了花,小贺便时常来帮忙干些要力气的粗活。一来二去的,原本对养花种草一无所知的小贺渐渐学到了一些园艺知识,也认识了不少花花草草。不过,大部分都是睡莲、玉兰、金桂、牡丹、玫瑰、茉莉、红掌、君子兰这类开花时节不一样、花形也千差万别的。


每年春花绚烂时,那些似是而非的桃李梨梅海棠樱,小贺是无论如何也分不清的!哪怕他特意背过科普文章中说的什么“花梗长短、重瓣单瓣、花叶同不同时、花萼反不反折”之类的分辨技巧,可见了真花,他还是脑子“嗡”地一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摇头认输。


高主席看着一脸懊恼的小贺脸上露出理解的笑,然后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究竟哪种是哪种。小贺觉得,高主席说起那些花的时候,神情里总有种不自知的光彩,是骄傲,也是热爱,更是沉醉!似乎所有的烦恼一时间都不复存在了,那个种花人淹没在春花织就的幻梦里……


可同样的,就像很多时候那样,那缥缈的幻梦禁不起半点儿风吹草动,高育良脸上乐在其中的神采,总是在转瞬后消失得无从追寻,仿佛百花都在那一刻凋零了,比春日的樱花纷落得还绝然。后来慢慢的,小贺明白到,那样的时候,大约都是高主席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个学生……


小贺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高主席明明很在意那个学生,却又非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好像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小贺甚至觉得这位高主席心里的伤极深,深到无论怎样时过境迁,都还是不断渗出血来,全无愈合的迹象……可从始至终,高育良也再没有跟小贺说过关于那个学生任何一个字,所以,那些想法也就都只是小贺的猜想,他无从证明自己的理解是否真的正确。


高育良的身体终究是一天差过一天,小贺于汉东省政协主席办公室越来越疏远,却于汉东省人民医院的楼层布局、科室设置、医生护士们日渐熟络起来。


严格来说,这位高主席只是有大部分上了年岁的人会有的老年病,都不是什么要命的急症,诸如恶性肿瘤发现就已是晚期了那种。可即使都是些常见病,高主席还是以小贺目之所见的速度衰弱下去,此时,距离他调任省政协主席一职也才过去了将近三年。


作为正省部级的高官,高主席当然可以一直住在省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里调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他每次都是病情一旦减轻,就执意回家不可,甚至宁愿每天折腾来医院打针吊水,也不愿意干脆住在那里。


高育良舍不得他那一屋子的书,更舍不得他那一院子的花……


后来,高主席的身体不住院也不行了。因为知道他喜欢花,有人来看望的时候,往往会带了大把开得正盛的鲜切花来。可高主席不喜欢那些,他总觉得包装精美却注定凋亡的花朵根本没有生命,开得再绚烂,也伴着死亡无所不在的阴影。于是小贺就去把高主席家里一些不太需要花费额外精力照顾的盆栽搬过来,高主席不用吊水、做检查的时候,会悉心照顾那些盆栽,浇水、剪枝什么的,那些花和在家里时开得一样旺盛。


再后来,高主席下不了床了,小贺就把照顾盆栽的工作接过来,他的小本子上认真标记了每盆花应该浇水的频率,高主席精神还算好的时候,会看着窗台上的那些花出神。


高主席经历过几次紧急抢救,每次救回来之后,他总是和医护人员说,下次不用再费力抢救了,他只希望走得平静安生点儿就好。高主席虽然这么说,可谁又敢当真呢?


陷入弥留状态的高主席忽然清醒过来时,看到小贺正在窗台处给盆栽浇水,他想叫小贺一声,几番费力才发出含混的声音。小贺放下喷壶,转身走到床边,看到高主席醒过来,一边说“我叫医生”,一边伸手要去按墙上的呼叫按钮。高育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拽住小贺的手摇了摇,示意他不要惊动旁人。


“高主席……”小贺刚叫了一声,眼里的泪水就差点儿落下来。


“回光返……返照而已”,高育良看着面前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秘书,努力把气息调匀,以便能把话说得顺畅些,“答应你们……夫妇的事,怕是……怕是来不及做了……”


小贺终于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了,他没想到自己领导还记着这件事。


大概半年前,小贺的妻子怀孕了,等胎象稳定,小贺开心地告诉了自己领导,高主席自然也特别高兴,说了很多祝福的话。有天,小贺一脸羞赧地问:“高主席,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受累给孩子起个名字?您那么大学问,一定起得寓意又好,又有风骨。”


“小贺啊,给孩子起名字是做父母,或者家里长辈的权力,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高主席微笑着,“你要真觉得拿捏不好,多起几个备选,我倒是可以帮忙参考参考。”


“啊!那谢谢高主席!”小贺听了前半句,本以为领导会拒绝,谁知还有后面找补的半句,自然喜不自胜,“我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到时候还得您帮忙费心呢!”


“起名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么多个月呢,慢慢想,不急。”


“知道了,高主席!”


那天晚上回到家,小贺就开始翻字典、找资料,学习各种起名字的规矩、禁忌什么的,然后越看越头大,这里头的门道太多了也!他觉得名字这东西可能真的对人的一生有指向性的意义,类似某种预言,比如他觉得高主席的名字就起得特别好!育良——育植良才,单看这两个字就是为人师表、桃李满天下的样子,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小贺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两三页的名字,一半男孩名,一半女孩名,他本想着再好好比较比较、精简精简,每个控制在十个以内再去麻烦高主席的,可……后来就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小贺,高育良很想给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擦掉眼泪,暗自试了试,却发现已经没力气抬起手臂了,于是便说:“别哭了,倒让我走得不安宁……”


小贺听高育良这么说,赶紧用手胡乱地抹了抹脸,“对不起,高主席,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贺啊”,高育良的声音里有着可以分辨出来的慈爱,也许还有不舍,“这些年……真是谢谢你。”


小贺赶紧摇了摇头,“高主席,您这是折煞我了!我那么笨,什么都做不好……”


“你做得很好了”,高育良的目光中满是肯定和感激,“什么也不能给你了……祝你未来宏……宏图大展吧。”


“高主席,我……”小贺嗫嚅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能叫您一声‘高老师’么?”


这个请求也许完全出乎高育良预料,他看着小贺,目光滞涩,片刻,他微微点了点头:“好……”


“高老师……”小贺的声音里全是哭腔,“高老师!”


“诶”,高育良艰难地把唇角扯了个上弯的弧度,可眼中却弥漫着苦涩,“可我、我……愧为人师啊……”


高育良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他看了看小贺眼中溢满的留恋与悲伤,复又把视线投向病房窗台上那些生机勃勃的花朵,费力地喘着气。片刻,他闭上混浊的双眼,嘴唇微微翕动着,小贺听到高育良留给世间最后的话是一个似乎无所指的称谓——“老师……”


在小贺谈不上太丰沛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省略姓氏的方式称呼高育良……


还能天天听到那个人声音的时候,一切可是有多好呢!


都结束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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