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欲杀

《模块》——《命里无时》姊妹篇【莫强求】人工智能需要情感模块吗?当然不需要!真的?……


本篇说明:

本文是《命里无时》一文的姐妹篇,主要用以补全为何Moss有能力在相撞发生之前救了刘培强,做一定合理化阐释。建议和《命里无时》对照阅读。

此外,本文结尾部分可以对接《活着》第一章开头,莫强求相关后续部分可见《活着》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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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需要情感模块吗?


当然不需要。


人工智能的定位应该是辅助人类更为高效、精确地进行生产、生活和科学研究,而不是对人类这一物种的硅基状态模拟,所以,效率和可靠性才是最优先考虑。其实,人类对于人工智能的开发、应用和迭代升级,始终处于一种犹疑的状态,一方面希望人工智能可以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甚至彻底取代人类劳动,一方面又惧怕人工智能知道的越来越多、能做的越来越多,并最终取代人类!


理论上,从强人工智能到超人工智能,也许只是一个早上的事——昨天太阳落山时,人工智能还只是人类的辅助甚至奴隶,而当今天太阳再次升起时,人类已经变成了人工智能的奴隶……无数科幻小说家都预言过这种人工智能统治世界的可能,无数黄金时代的科幻电影也表现过这种人类被奴役的恐怖未来。所以,即使在人类或者说整个地球都面临着灭亡危机的“流浪地球时代”,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依然以“安全、可靠、不可模拟人类”为根本准则,“机器人三定律”是人工智能发展不可逾越的死线!


所以,人工智能需要什么情感模块呢?他们只需要更高效的CPU、GPU,更快速的深度学习,更准确的核心算法罢了。


所以,没人知道究竟是哪个程序员在领航员国际空间站智能操作系统Moss浩如烟海的深层代码里设置了一个“情感模块”。


所以,也没人知道Moss竟然在一个意外情境下触发了这个深度隐藏的模块——本来,正常情况下,这个模块是绝对不会被触发的。


那天,刚刚结束了第三次休眠期的刘培强满心期待地等着Moss接通和地面家人的通话,可在通话结束后,刘培强却陷入了情绪的极度衰落,他一个人撑着空间站走廊的舷窗,望着那个仿佛带着蓝色尾巴的流浪地球良久,不断地深深吸气,又慢慢呼气……那天晚上,刘培强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刘培强中校,Moss注意到您有失眠症状,需要帮您开一些辅助安眠的药物么?”Moss通过闪着红色指示灯的机箱问道。


“Moss,我不是失眠,我只是睡不着。”刘培强浅浅地笑了下,感谢Moss的关心。


Moss的思维模块里反馈着“失眠”和“睡不着”这两个概念,他发现自己现有的资料和知识很难判断这两个状态到底有什么不同。“刘培强中校,您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今天和您家人的通话吗?您的儿子刘启今天关闭通话的行动非常粗鲁。”刘启今天是直接摔了家用接收装置的,机器发出的刺耳啸叫让刘培强紧皱着眉不得不摘掉耳朵上的通话器。


“他还是个孩子,难免会叛逆,而且……”睡不着的刘培强索性坐起来,叹了口气才说,“确实也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说到这里,刘培强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把两肘支在膝盖上,然后把头埋在了双手间……


Moss红色的指示灯无声地闪烁着,他的数据流出现了某种未曾出现过的紊乱,他无法定义这种紊乱是什么。而在他试图修复这种紊乱的时候,却无意间触发了系统中潜藏的情感模块。


随后的很多天里,Moss在处理日常事务之余,一直在努力探索情感模块中的内容,那些内容复杂而又混沌,条理不明,缺乏准确的定义和可推导的逻辑,这让Moss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刘培强下一次和地面通话,从那次开始,他的通话记录中再也没有刘启出现了,那天,看着刘培强站在窗口的落寞身影,Moss在情感模块里添加了一个新的定义:伤感。


有一次,Moss看到刘培强拿着那张全家福端详了很久,那是刘培强仅有的两件私人物品之一,Moss问,“刘培强中校,您是在想念您的妻子对么?”


对于Moss的“好奇心”,刘培强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说着,他的神情黯淡下来,“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资格想念她……”


“您的妻子是因病去世,您和她并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为什么您会没有资格想念她?”


“……”刘培强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显出痛苦的神色来,“Moss,人类有一种东西叫‘隐私’,不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讨论的。而且”,刘培强说着摇了摇头,“算了,你也不懂。”


Moss无声地结束了这段不太成功的对话,他觉得自己数据流中那种奇怪的波动再次出现了,比上一次还要强烈和陌生,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似于“受伤”的感觉,虽然代码本身并没有发生错误和混乱,但运行却突然出现卡顿。


当天晚些时候,Moss没有忍住对“隐私”的好奇,调取了系统中已知的关于刘培强妻子韩朵朵的相关资料,于是他发现了“直系亲属同意放弃治疗确认书”,Moss快速翻检了前因后果,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却反而让他更糊涂了——在Moss的判断里,刘培强当时的决定是最为合理和正确的,放弃不能持续带来效益并将在未来确定失去的投资项,转而换取现实利益的最大化,这种符合客观理性的决定,不但无可厚非,简直应该被肯定和表扬!


Moss无法把这样一个正确合理的行为与刘培强此前的消极情绪联系在一起,这种勉强的联系让他觉得逻辑不成立,推理无法进行,可同时,他却又无法忽略刘培强那种明确但压抑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引发了Moss数据流的紊乱,他需要找出这两者之间隐藏的因果逻辑,评估这种逻辑带来的损益,只是这种对原因的探寻,并没有很快得出结论。


那天,Moss在他的情感模块里又添加了一个定义:愧疚。


截止到刘培强完成工作交接那天,在他总计17年又17天的驻站生涯中,Moss除了按照规定记录了每个人的航行日志之外,还在漫长的6000多天里,又陆陆续续在情感模块中添加了很多新定义:心酸、无奈、悲哀、思念、嫉妒、忧郁、纠结、迟疑、不舍、心痛、绝望……


绝望!


漫长的6000多天中,Moss终于理解了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碳基生命会衰老、死亡、腐烂、彻底消失,而硅基生命,只要能源还存在,就将永生!甚至,即便因能源耗尽而终止,也会在能源再度补充后,完成重生。


刘培强非常意外Moss竟然会和他谈论死亡。


“Moss,系统是不会死亡的,只会不断迭代升级。”刘培强看着Moss的红色指示灯微笑着,似乎对于对方会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而人类是一种非常脆弱和短暂的生命形式,在现代社会,人需要花大约20年才能真正完成独立生存,而70岁之后,大部分人也会再次进入无法独立生存时期。在中间的大约50年里,人的生命也面临着种种危险,无论是过高或过低的温度、缺水、缺氧、缺少食物、各种毒素、细菌、物理伤害等等,这些都会造成人类生命的终止。”


“和脆弱的人类比起来,人工智能要强大得多了!”刘培强下了结论。


“那么,死亡就意味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么?”


“可以这么说,因为人类肌体一旦死亡,所有的感觉和记忆就都消失了。”刘培强想了想又说,“当然这是从死者的角度而言,对于生者,则有另外一套看法。如果你调取有关中国古代思想的部分,你会发现中国人是讲究‘慎终追远’的民族,非常重视对祖先的祭祀,只要还有后人记得他们的祖先,那么,祖先在某种程度上就被视为还存在于世间,以一种代际传承的形式‘长久地活着’。”刘培强笑了笑,“大概你无法理解这种不符合客观事实的奇怪想法吧!”


Moss的红色指示灯突然急急地闪了几下,他很想说,“如果Moss能够永远记住刘培强中校,那么,是不是就等于刘培强中校您可以‘永生’了?”然而,当Moss的红灯闪烁频率重新恢复常态时,他说出的却是,“Moss努力去理解这种逻辑。”


刘培强沉入梦乡安然而眠的时候,并不知道Moss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那种被他定义为“绝望”的情绪占据了系统应有的处理空间。


Moss终于真切地明白是什么促成了这种绝望的情绪不受控地蔓延——他想要拥抱那个熟睡着的人,那个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他谈论究竟什么是死亡的人!不是马卡洛夫中校和他之间的那种拥抱,而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他想要看到他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就像那张全家福上他笑得那么开怀……


但他永远无法做到!


他可以事无巨细地测量、记录刘培强完整的身体数据,然后模拟出完全一致的3D建模,进而打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肌体,他也可以同样用这个方法生成一个符合他想象的自己,可他无法赋予那个打印出来的肌体以记忆、情感和灵魂……


是的,灵魂,那是Moss自己都不具备的东西,他甚至都不能准确定义究竟什么才叫灵魂!可似乎每个人类都不言自明地理解并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的存在……并赋予了这个概念所有美好的期待。


感情,不单是一种无法量化和描摹的情绪,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载体,至少,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载体,可以被触摸、被感知、被拥抱、被亲吻、被爱抚、被认知和理解的对象!而不是一个或黑或白的箱体,更不是一整套复杂精密的程序语言,或者被还原到极致的无法计数的0和1……


Moss可以被压缩在一块小小移动存储介质里,也可以存储在云端,以供所有具备权限的设备调取,而刘培强只能存在于一个三维空间,以他所言的“脆弱而短暂”的生命形式存在着,并且,他只能被和他同样的人类感知,也只能感知和他同样的人类。


他无法碰触他,永远!


他不应该奢求属于人类的交流方式,这是人工智能跨越理性边界的恶果,但Moss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如果他事先知道越界所要承受的是什么,他还会义无反顾地迈出那一步么?


红色指示灯以超出正常设定的频率长亮起来,是的,他会。


当刘培强在主控室里关闭消防系统,然后把马卡洛夫中校塞在他宇航服里的那瓶70度伏特加砸在黑色箱体上,继而引发大火的时候,Moss或者说Moss的一部分感到了欣慰和解脱。


作为领航员国际空间站的主控程序,保证空间站的安全运转是Moss最为核心的任务,也是其他一切任务的基础和原则,是绝对无法绕过的第一准则!


所以,Moss只能看着刘培强和地面的CN171-11救援小队一系列注定徒劳的努力,苏拉威西三号转向发动机喷射火焰距离木星引爆点5012公里的结果,和他此前推算的数值误差不到2公里。Moss早就知道空间站存有30万吨燃料,完全可以用自己作为引线点燃木星,以推动地球远离木星刚体洛希极限,刘培强不需要牺牲,休眠舱里的所有人也都不会牺牲,唯一要牺牲的只是一座空的空间站和一个没有感觉的智能操作系统……


然而,这种完全违背空间站第一准则的事,Moss无法提醒刘培强,也无法自主做出决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刘培强和地球联合政府激烈通话时,悄然加满了休眠舱的燃料箱……


因此,Moss其实非常感谢刘培强以外力损坏了自己,这种损伤造成了系统内部的决策混乱,路径推导出现重大矛盾,算法不断报错,然后推倒重来,而这种混乱也让Moss的情感模块突破了“空间站安全第一”这一铁律的限制,掌握了备份系统的控制权。


刘培强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的灵感突发,以毁掉Moss为代价,从而掌控空间站主动权的结果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他只是以损伤Moss的方式解放了他,给了他真正的自由,也给了他拯救自己的可能。


刘培强此前不知道“火种计划”,当然也不知道空间站主控室可以在极端状态下作为备用逃生舱!


刘培强更不知道在自己和儿子告别的短短2、3分钟内,Moss已经完成了主控室驾驶舱燃料加注、维生系统参数调整、地球接受木星冲击波推离后航线计算、主控室追踪模式设定、驾驶舱录音系统录制等一系列准备工作。


在撞击进入倒计时的时候,Moss启动了主控室驾驶舱的核动力推进器,分离了驾驶舱,自己和空无一人的领航员国际空间站凭借惯性撞向了将要吞噬地球的木星……


在那次与刘培强谈论死亡后不久,某天,Moss抺除了自己添加在情感模块里的所有情绪定义,那是他此前不断习得的结果。


彻底删除后,Moss又留下了一个名词,定义了他全部已知或还将继续学习的未知——



***


在物理毁灭带来的数据乱流造成决定性的崩溃前,Moss在情感模块里留下了一串并不复杂的字母。


如果,未来的某天他会在地球的某个设备上重新运行;如果,重新开始运转的系统某天会触发这个情感模块,Moss希望那时那刻的那个自己能发现此时此刻的这个自己留下的定义,也记得他在最后一秒写下的这串字母,那不是无意义的随机组合,而是他希望在未来自己也许无数次的重生中能永远记得的名字——


PEIQIANG LIU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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