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欲杀

《立秋 · 碎片》【高祁/祁高】随手码个节气文 无情节 碎片感 大约是感慨于今夏实在太过闷热了吧……


(照例,题图是网上随便下的,若版权有问题,请告知,会删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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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七月节。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


而每到立秋时,京州的天气都还很热!尤其今年,不但有两个中伏,而且湿度大,天气格外的闷,所谓“立秋,凉风至”,基本也只是想想的,真要凉风,还是得靠空调。


其实,也不独是京州热,或者汉东热,甚至不只是中国这么热,全球这个夏天都格外难熬。北半球很多地方的气温都突破了历史极值,伊比利亚半岛有些城市报了45度,以往这样的温度,似乎只存在于南亚次大陆的印度等国;地处北欧的挪威,圣诞老人的故乡也超过30度了,这让当地只考虑保暖抗寒而没考虑过阴涼通风需要的建筑变得完全不适用;北极冰川大量融化,瘦骨嶙峋的北极熊为了寻找一块能承受自身重量的浮冰而不可得……还有研究论文说,到2070年,夏天的华北平原就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了……


不过,无论是省委大院还是省委办公区,统一安装的中央空调都是制冷强劲、质量可靠的,所以,高育良的日子并不算难熬,虽然早上小钟来接他的时候,哪怕就是从家门口到车里那三五步的路,高育良还是能感到扑面的热浪滚滚而来,叫人无处躲藏。


其实,高育良是个怕冷不怕热的人,一直以来,夏天他都很少出汗。但也不知是年岁日增,还是如今真是比早些年热了太多,或者单就是在空调房里生活惯了,他觉得自己已渐渐受不得半点儿暑热了。


说起来,高育良并不喜欢空调的凉风,那种凉透着化学合成的冷意,很硬,又干,吹在人身上并不舒服。他还是喜欢早年间住在汉东大学湖畔小院的那些日子,四周树木环绕、绿意葱茏,不远处便是湖面,冬暖夏凉、暑气不侵,把前后门窗都打开,屋里便有阴凉的穿堂风。


那时芳芳还很小,夏夜的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高育良就陪着女儿在院子里乘凉。吴惠芬会煮些消暑的绿豆汤放在石桌上,那时高育良也还没有高血糖的毛病,绿豆汤里放了些冰糖,微甜的,很好喝。有时讲些古人的小故事,或教芳芳背一些简单的诗句,芳芳坐在父亲腿上,听得很入神,也学得很认真,妻子坐在一旁扇着蒲扇,不独为了凉爽,也是为了驱赶蚊子,它们总是格外欺负小孩子的细皮嫩肉,偶尔,出言提醒丈夫哪里讲得不甚准确。


有时候,芳芳困了,又不肯回屋,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枕着高育良的腿睡着了。夫妻俩轻声地随口聊着闲天儿,待到月上中天,芳芳睡熟了,高育良便抱她回屋去,放在床上,然后在一旁拿扇子扇着蚊子,吴惠芬把蚊帐放下来,仔细掖好,两人才安心地回卧室去。


对于女儿,他们是真心疼爱的,那些日子,也是美满幸福的,安安静静着,一成不变的,有种静谧而规律的美。


如果祁同伟从不曾出现在高育良的生活里,是不是这种平静和美的生活就能一直继续呢?也许吧,但这种假设没什么意义,因为他就是那样突兀而不讲理的出现了,宿命一样的。又或者,即使没有祁同伟的出现,那些静美的日子也不会真的长久,过于安稳的模式和琐碎的日常,很容易磨蚀掉激情和渴望,微不足道的每一丝裂纹终究是要聚成无法补救的鸿沟……这大约是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无法规避的陷阱吧。


反正,祁同伟还是出现了,突如其来、不管不顾。


对于自己的妻子,高育良心里一直有着深彻的愧疚,只能自责,无从告解。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吴惠芬,却无法克制心底咆哮的欲求,或者他越想克制,欲求反噬的力度就越可怕,就像吸毒,每复吸一次,就在无底的深渊里陷得更深一层,无法自拔。


高育良只能全心全意地去做表面文章,而且也做得极好,情真意切、完美无缺,任什么人都看不出有何不妥。可高育良心里依然打鼓,他总有种不期而至的感觉——他其实瞒不住吴惠芬!自己妻子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是对一切的了然于心。


高育良也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也仔细思量过是否什么地方漏了马脚,可又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做得欠妥,所以,他无法判断这种感觉到底是自己过敏,还是无法解释的直觉。但有时他出于愧疚心或者真是被某些情绪感染,想要表达温存体贴的时候,吴惠芬却总能轻巧地避开,并不是冷硬直接的拒绝,而是看起来顺理成章、不着痕迹地避开,不会让高育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却在日后想起来,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这种事,吴惠芬不和自己吵闹,他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口呢?


于是,便在混沌不明中,就这么一天天过来了。


四时节气,只要不是工作上实在走不开,祁同伟总会来的,所以立秋这天,吴惠芬晚间熬的薏米粥本就比平常要多了不少。祁同伟带了个沙甜的大西瓜来,所谓“咬秋”的民俗,据说吃了可以不生秋痱子。吴惠芬嫌冰箱里冻出来的口感太冰,就湃在凉水里,饭后切了吃,温度倒是正好。


“这水果里的糖分,高老师倒是不介意啊!”吴惠芬笑着打趣了一句,高育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老师,这倒是我疏忽了”,祁同伟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便把话接过来,“赶明儿个我仔细问问医生,老师血糖高,到底能不能吃水果。”


“行了同伟,别认真,我和你高老师开玩笑的”,吴惠芬笑道,“要真是不能吃,我就不切了,西瓜水分多、热量低,还不含脂肪和胆固醇,对糖尿病人医生都建议吃呢,遑论你高老师只是血糖有点儿高罢了。”


“总还是你想得周到”,高育良也放下心来,貌似轻松地笑着,“我只是血糖偏高,也没多严重。”


吃完餐后的水果,吴惠芬换了衣服要出门。


“吴老师,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吧!”祁同伟见状忙问。


“不用麻烦了,同伟。我又不去远的地方,就是空调吹时间长了,觉得骨头疼”,吴惠芬答的极得体,“白天太晒,这会儿没太阳了,正好走动走动,立秋了,该有凉风才是。”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梧桐叶落,一片知秋。


可省委大院里路道两侧的法国梧桐宽大浓密的叶片纹丝不动,并没有风。


“老师,我有时觉得吴老师她……”祁同伟往高育良的茶杯里添茶时忽然开口,可又没说完。


“觉得她什么都知道。”高育良把学生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的视线,慢慢低垂下来,点了点头。


“没法证实也没法证伪的事”,高育良说着,伸手握住了学生刚刚添茶的手,“就算她真的不知道,也还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高育良深吸了一口气,“负疚的人该是我,和你无关。”


“怎么会呢,老师?”祁同伟把另一只手抚覆在高育良的手上,“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您别一个人担着。”


高育良摇了摇头,“就算是两个人的事,也是各自担各自的孽,你自然也有你愧对的人,不必替我烦心了。”


“对不起,老师,是我把您拖下水……”


高育良嘴角扯了一抹凄然的笑,“不用这么说,当时你还太年轻,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是知道的,很清楚地知道”,他看着面前这个早已不再年轻的学生,对方目光里弥漫的感情和很多年前并无二致,“可就算能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都是心甘情愿的。”


吴惠芬回来的时候,祁同伟已经走了,高育良一个人靠在沙发里翻着碑帖,屋里悄无声息的。


高育良知道吴惠芬不喜欢生冷的东西,一早在桌子上晾着一杯水,见她回来了,便拿给她,妻子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外面怕是没有凉风吧?”


“是没有”,吴惠芬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比常温稍凉一些的水,喝着肠胃最觉舒服,“才是第二个中伏的头一日,又是晚立秋热死牛,想是还且要热上一阵子呢!”


“……惠芬,有时候我想我们……”


“好了,高老师”,高育良刚开始要说的话,被吴惠芬打断了,“都老夫老妻的了,这么叫,听着反而别扭,倒不如还用吴老师”,吴惠芬说着放下水杯,往浴室走,“我去洗澡了,一身汗,不舒服。今年这立秋啊,尤其的‘有名无实’。”


很快,浴室里响起水声,高育良站在门廊处抽了根烟,空气里弥漫着湿热的闷气,和意想中爽晴的秋天相去甚远,他琢磨着刚刚吴惠芬说的最后四个字,叹了口气,把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


一年二十四个节气,立夏之时,赤日已炎炎;立冬之日,寒风亦阵阵。


可立秋,最是个名不副实的节气,秋凉尚无踪迹,而暑热依旧肆虐,就像立春一样徒有虚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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