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 碎片》【高祁/祁高】祝偶尔会回人义圈看看的各位中秋愉快！十轮霜影转庭梧 此夕羁人独向隅…
本篇说明：
文中涉及祁同伟买茶月饼的相关故事，可见去年中秋节贺文《人长久》，此前中元节的文，可见《中元 · 碎片》，谢谢。
*********
中元节后的下一次月圆，便是中秋了。
中元的“相聚”属于缥缈隔绝的阴阳两界，而中秋的“团圆”却属于实实在在的人间万户。
可在秦城这里，中秋节也许比中元节更不招人待见，毕竟，鬼神之说只是虚妄的迷信，而家人亲戚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而他们没有的偏偏就是人身自由。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但这高墙之内，他们只有一个人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默默忏悔、赎罪……
这个中秋夜，北京下起了连绵的秋雨，阴云蔽空，看不到月亮。
其实，看来看去，每个十五的月圆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照例，秦城会在中秋这一天特别提供月饼，当然，是高育良完全无法下咽的那种京式月饼，高油高糖还偏硬，没有哪怕任何一点是他能接受的……高育良一直都不爱吃月饼，唯一曾吃得下的月饼种类，还是那些年里，祁同伟会亲自送来的“茶月饼”。其实，那些借了各色名茶字号的茶月饼高育良到底有多爱吃？可能也谈不上，他只是不想辜负那个学生的拳拳之心罢了。
那个学生总是花样百出地想讨自己高兴，那何必还要挑剔呢？月饼这种东西，一年为了应景吃一块也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让学生开心又有何不好呢？
高育良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月饼，现在，已经没有人值得他去委屈自己的肠胃了。
高育良本不是个挑嘴的人。上山下乡那会儿，真是有什么吃什么，那时节正是身体发育的高峰期，却天天面临着挨饿的现实，让他们这些“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半大小子们几乎是饥肠辘辘地盯着所有能果腹的东西！而那时，无论吃多少，人也长不胖，一个个都黑瘦黑瘦的。
直到恢复高考后，重新回到大学校园的高育良才慢慢恢复了自己对于食物的味觉。虽然那会儿物资短缺的情况依然相当严重，但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物质条件的逐年改善是显而易见的。
再后来，学业有成、成家立业、事业蒸蒸日上、仕途顺畅、大权在握……
孔夫子也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了条件，高育良自然也开始追求食物的精致细腻，所谓“好吃的”应该是“色香味意形”兼备，缺了哪一样总是不够完美的。
而祁同伟对于“好吃的”这个概念的理解，一直以来都是极端“实用主义”的！
贫寒的家境让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祁同伟对于这个概念的认知都是——1、吃得快：这意味着不会更多耽误读书或干活的时间；2、吃得饱：这一点很重要，甚至最重要！饱腹感强是他对食物选择的第一考量标准。
口味、营养、配搭什么的，对于那时的祁同伟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概念。
而螃蟹这种吃食，简直和这两个标准完全背道而驰！
吃螃蟹是个需要极大耐心的慢功夫！拿着“蟹八件”一壳黄一壳膏的剔挖、一条腿一只螯的细抠，一只蟹吃上十几二十分钟是常有的事。而就算是再肥美不过的大闸蟹，一只雄蟹也到不了半斤，雌蟹还要更小！去掉蟹壳、内脏等不能入口的部分，实际能吃到的大概也就十几、最多几十克……真真是再典型不过的“费力不讨好”的吃食了！
祁同伟对这种性价比极低、果腹效率约等于零的食物，完全没有欲望。按照他的本性，一只蟹所有的肉加在一起大概也不如一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入口所能带来的满足感！
可偏偏，高育良极喜食蟹！
在高育良看来，食蟹不单单是口味上的满足，更是一种高妙的精神享受！他极擅精巧的食蟹工具，剥蟹也剥得干净剔透，闲谈细语间，便可以轻松地把一只蟹吃得通通透透。其实，剥蟹这件事，是有些“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只要掌握了技巧，再辅之以耐心，并不难做到“庖丁解牛”似的游刃有余，而一旦体会到那种自如的挥洒之意，食蟹便于口腹之欲外更多添了某种体验式的形式美。
每年到了农历九月，便进入了传统的食蟹季，。所谓“九雄十雌”、“九月团脐十月尖”，先成熟的雌蟹卵满黄溢、肉质细腻，自带着流光溢彩的视觉美。而到了十月立冬前后，则是雄蟹最肥美的时节，雄蟹性腺发育成熟，膏脂如玉、绵软白嫩，又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而烹蟹的方法虽多，花雕蒸、咖喱焗、姜葱炒、香辣、豉汁、蒜茸……各有千秋，不一而足。不过，高育良最偏爱的，还是最简单也最传统的清蒸+姜醋，所谓“最大限度地保留食物的原味”，甚至，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剥蟹的乐趣。
清蒸蟹+姜醋汁+热黄酒，再辅之以桂花熏了的乌龙茶，这是由秋爽至冬寒时节高育良不厌的享受。
祁同伟是因为高育良的关系才学会、进而喜欢上吃蟹的，当然，与其说他在口味上真有多喜欢倒也不尽然，不如说他真正擅长的是剥蟹更妥帖。食蟹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耐心，所以，每次祁同伟带了黄满膏溢的大闸蟹来，都意味师生两人有着足够时间的相处，一边吃蟹一边聊天，便于胃口和心情而言，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阳澄湖的大闸蟹自然是好的，可开始只是贵，再后来就变得“有价无市”，各种蹭名牌的蟹源源不断，而真正阳澄湖出产的，却变得“有钱也吃不到”了！当然，在权面前，钱就不算什么了，而那时的祁同伟，早已有了足够的权力来获取真正品质上佳的阳澄湖大闸蟹——青背白肚金爪黄毛。进而，“祁厅长喜欢吃蟹”的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于是，后来祁同伟也就不用再为了大闸蟹的来源而操心——自然有的是人上赶着送到他面前！
而优中选优的那些，最终都摆在了他老师高育良的餐桌上。
中秋是“食蟹季”的开始，却不是食蟹最佳的季节，虽然有些人特意要吃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蟹，说是就喜欢那种细嫩而未足的口感。高育良当然没有那么矫情，最佳的滋味是需要时间酝酿的。
秦城从不提供螃蟹。
一是贵、二是费事、三是不安全，所以，高育良好些年没有再吃过螃蟹了。
他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就算现在真的有只或黄满或膏腴的大闸蟹摆在他眼前，他又哪儿还有细品慢尝的心情呢？
蟹好固然是极重要的，酒好也是必不可少的，但真正不可或缺的，是那个愿意剥了整壳的蟹黄、整只的蟹钳，然后全数让给自己吃的人吧！
自己剥，是乐趣；而看他给自己剥，却是幸福了！
蟹，总还会再有，而人，终是不复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