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欲杀

《圣诞》【高祁/祁高】平安夜怎么能少了“高老师&厅花”师生档的贺文?无论时间还是空间 都不能分开你我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George Benson原唱版本) 配合食用效果更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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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育良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上的盒子,然后抬眼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学生说:“这又是干嘛?”


“送给老师的!”祁同伟认真而满是期待的目光几乎是灼热的。


高育良摇头笑了笑,“第一、这太贵重了,第二、我也真的用不到啊!”看着学生眼里立刻涌起的失望,他继续道,“我一个坐办公室的人,不是在这里就是在家里,哪里都有座机的,何至于用得上这个?不过,既然买也买了,你自己留着用吧!心意我领了。”高育良的笑容很柔软很让人舒服,就像此刻窗外飘着的春雨。


“可……”祁同伟犹豫了一下,“可您留下用的话,我就随时能到找老师了。”


“那让我随时能找到你不是更好?”高育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本事一向很高,祁同伟哑然失笑,在这一点上,他真是连老师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


“不过您下半年不是被安排要去美国学习么?”


“可你确定国内通用的手机制式在美国也可以用?”


“这个……”祁同伟不禁皱起了眉,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回答,虽然高育良的问话也未必意味着一定就不能通用,可他此前真的是压根没意识到可能会有手机制式不同的问题。


“所以,同伟,还是你拿着用吧,让我随时能找到你!”


高育良话说的语调非常恳切,祁同伟有几分羞涩地笑了笑,把放在办公桌上的盒子重新放回了随身带来的包里。


那是一部MOTOROLA“掌中宝”StarTAC手机,可伸缩天线、大气硬朗的翻盖设计,都让这部手机再一次为MOTOROLA公司确立了在全球移动通信领域的王者地位,这款手机也占据着当时手机销量第一名的宝座很久。


1998年的中国,民用移动通讯基本还处在刚刚起步不太久的阶段,那时更流行的还是BP机。1987年11月18日,中国第一个模拟蜂窝移动电话系统在广东省建成并投入商用;1994年3月26日,在当时的邮电部系统下成立了移动通信局;次年,GSM数字电话网正式开通运营;再过一年,GSM移动电话实现了全国漫游,同时,也逐步开始提供国际漫游服务。到了1997年的7月17日,中国移动的第1000万个移动电话用户在江苏省诞生。


虽然1000万从绝对数字上来说,已经相当不少,可当分母是全中国十几亿人的时候,这个覆盖面就非常可怜了!手机那时依然是高端商务人士的专属,是港剧里黑帮大哥显示身份地位的象征,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是手机本身的价格,还是每个月的座机费、通话费,都是需要下决心再下决心的事!毕竟,手机在那个时代,绝对不是生活必需品。


以祁同伟当时的工资,这部MOTOROLA“掌中宝”是他数个月的薪水,他也确实攒了好一段时间。自从他知道高育良确定被选派入“汉东省厅局级干部赴美培训班”之后,他就把自己的积蓄清点了一下,然后开始做省钱计划,并按部就班、不折不扣地严格执行,只是,他当时无法想到,这部手机最终还是留在了自己手里。


几天后,高育良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把听筒放到耳边,祁同伟的声音响起:“老师,号码我办好了,您记一下?”


“好,你说吧”,高育良看文件的时候,手中正好拿着笔做批注,所以,他随手撕了一页信纸,准备记录。


“嗯,号码是139……”


高育良写下开头的139号段,后面的八位数字却没有再写下去,因为那八个数字是自己和祁同伟生日月日的数字组合……这八个数字高育良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这辈子想忘都不可能忘掉!他想,祁同伟为了搞到这个数字组合,怕是想了不少办法吧!


这个学生总是喜欢在很多细节的地方格外用心,虽然旁人未必能体会到,但对于高育良来说,那些细小的心思,体会起来都是那么窝心。


祁同伟虽然有了手机,但他并没有在人前显摆过,毕竟他这样一个刚入仕途没多久的年轻人,凡事还是不要太过招摇的好。更何况,祁同伟其实也没把电话号码告诉过除了高育良之外的任何人,这部手机只有在他遇到实在着急的事,而手边却又刚好没有座机电话的时候才会偶尔用到,但每个月的电话费,他一直都按时缴纳。


这年的秋天,高育良随着培训班去了美国,他们开始了“昼夜相隔”的生活,如果一方不熬夜的话,基本就是一个才醒来,而另一个刚睡下。这样一来,似乎信件反而变成了更好的沟通方式,那些写满漂亮钢笔字和满纸思念的信,两个人都一直悉心地保存着。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瞬到了1998年的年底。


对于中国人来说,关于新年的概念其实并不强,因为人们心理上总会觉得过了春节才算是新的一年真正开始,所以,就更别说是对“圣诞节”有什么深刻认知了。可对于基督教世界的人们而言,圣诞节却是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也是庆祝新年的开端。


尽管培训班并不是在什么知名的一线城市,类似纽约、洛杉矶、华盛顿、西雅图之类的,但在这个平常很安静的小城里,圣诞的庆祝气氛也非常浓郁——商家早早开始布置华丽的圣诞橱窗、挂出漂亮的圣诞彩灯、装饰大型圣诞树、推出各种圣诞促销信息。各家各户也大肆采买圣诞装饰用品、圣诞礼物,在门上挂好圣诞节环……而孩子们尤其兴奋,无不热切地盼望着可以收到一年中最贴心的礼物的那天。


整个城市里弥漫着属于圣诞氛围的红、绿、金三色,电视里中期天气预报说圣诞节那两天可能会下雪,于是,人们的期盼之情就更强烈了,毕竟,“白色圣诞节”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高育良看着外面的城市渐渐改变着平日的模样,看着当地人期待的神情,偶尔会想,这其实是个很好的宗教学或者民俗学的研究课题啊!不过,他对这两个领域都没什么涉猎,也不过就是凭空想想罢了,而和他同屋的李达康却完全不是这种“笑看风云”的样子,他是真的“全身心投入其中”!


当然,更准确地说,是全身心地投入圣诞的“促销大战”中!


李达康从大型超市、购物中心拿回了好多商品品类或特定品牌的促销单页,每日的闲暇时间都用来认真研究,还会拿出本子做记录、仔细比较、然后制定了“节礼日”的购物攻略!


高育良当然知道圣诞过后一年一度的“节礼日”是西方世界最大规模的促销日,绝大部分商品都会狠狠地打折,所以,那天是不少人疯狂购物的日子。可高育良从小就怕麻烦,更怕人多,每次看到乌泱泱的人群,他就开始觉得头疼!在国内的时候,商场节假日打折什么的,他都避之惟恐不及,吴惠芬再怎么抱怨,他也从来不去凑热闹,更遑论要凑这外国洋节的热闹呢?


可看李达康这么兴致勃勃的,他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就问:“达康同志,你这都研究好几天了,到底研究出了什么?我们再过仨月就回国了,用得着买什么吗?”


李达康见高育良这么问自己,便放下手里的笔和促销单页,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坐到高育良身旁,把本子一边翻给他看,一边说:“育良同志,我没想到你这么缺乏日常观察力!”李达康指着本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我们这个培训班虽然只有十二个人,但大家这些日子的日常需求并不简单,比如说……”


于是,高育良接下来就听了差不多一刻钟的“现状、需求分析和解决方案”,就像李达康这个人那样,这一整套说辞,内容条理分明、逻辑严谨、有理有力有节,非常具有说服力!而对数字的敏感,让李达康对促销的力度和规则的掌握非常精准,连高育良这样从不去凑促销热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趁着“节礼日”去抢购一批生活必需品非常必要!


可这种认同,在李达康翻到“分工明细”那一页的时候,彻底被绞杀了!原来,李达康已经自作主张地给包括他们俩在内的培训班全部十二个人都分派了“节礼日”当天在城中最大的卖场进行抢购的具体任务!每个人主攻的品类或品牌各不相同,虽然高育良理智上认为这种“分工协作”确实可以实现效率最大化,但他的感性却早已摇起了白旗……


“达康同志,饶了我吧!你本子上的这个任务我真完不成……”高育良看着李达康,无奈地说。


李达康看着高育良,不由得皱起眉头,颇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育良同志,这是所有人一起出动的集体任务啊!你可不能临阵退缩。”


“那我在款台帮你们排队,或者在车库帮你们看东西吧!要不然,给大家买的东西打包装箱也行,我收拾东西还是挺在行的”,高育良的神色里不自觉地流露着些许讨饶的意思,“但你让我去和一堆人挤在一起抢购,这个我真做不到!我现在都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育良同志……”


高育良伸手拦住了李达康后面的话,“达康同志,就算我求求你吧,用下周的一篇考察心得来换,行不行?千万别让我去参与抢购了……”


高育良其实是个凡事很要面子的人,像现在这样服软讨饶的模样,李达康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而他更意外的是,高育良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求自己……看来,每个人的软肋还真是各不相同啊!若此前让他猜,哪怕猜一万次,他也万万不会想到“促销日抢购”这件事对高育良的杀伤力会有这么大。


平安夜那天,整个城市都显得格外安静。不像有些东方人理解的那样把圣诞节过成狂欢节,在西方基督教国家里,圣诞节是个标准的团圆节,就像春节的那顿年夜饭一样,圣诞大餐是要全家人一起分享的。


宿舍里,李达康还在反复检讨自己的“节礼日”购物计划,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错漏或可以完善的地方,而高育良则安静地靠在床头看书。


虽然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果然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从午饭后开始,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到了傍晚时分,雪越下越大,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鹅毛般的雪片在澄黄色的路灯下纷扬飞舞,像一首无声的歌。


高育良抬头盯着窗外出神了好一阵,直到李达康问:“育良同志,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高育良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笑笑,然后把书合上放在枕边,下床来走到门口,一边穿呢子外套一边说:“达康同志,我出去一趟,钥匙我带了,你要想休息的话,就锁门吧,不用特意给我留门。”


“哎?育良同志,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啊?”李达康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笔记本,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出去走走。”高育良说着给自己围上格子围巾,戴上一顶深灰色的软呢帽。


“那我也去!等下,我穿个外套。”李达康说着便伸手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不用了,达康同志,你研究你的攻略吧!横竖外面就这一条大路,我还能走丢了不成?”高育良笑着说,一边打开了屋门。


“可都这么晚了,恐怕不安全啊!”李达康很坚持,“而且,外面还在下雪呢!”


“好意我心领了”,高育良礼貌却拒绝地笑着,“今晚所有人都在团聚,教堂还会有圣诞弥撒,不会有人干违法的事的,而且,我也不会在外面待很久,放心吧。”说着,高育良转身带上了屋门。


李达康从窗口看着高育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似乎还真是往教堂去的方向,可是,这位大学政法系教授什么时候对宗教有兴趣了呢?


高育良一个人走进漫天的飞雪里,雪花落在他身上,无声无息的,轻柔而委婉,像某种具象化的……思念。地上的积雪已经挺厚的了,因为这一晚上都没什么车辆和行人,积雪很松软,踩上去,有些咯吱咯吱的。


高育良一个人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两旁的屋子里透出五彩斑斓的光,还有隐约的人声,带着幸福和欢快的波长,而此时此刻的他,身边只有一程接一程照亮他的路灯,再有便是这扯天扯地纷扬着的飘雪……


下雪的时候并不冷,高育良在街道上徘徊良久也没觉得天寒地冻,雪花飘落在脸上进而融化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舒服,沁凉而柔润,安抚着他有几分躁动的心绪。


路过一个小超市的时候,高育良看到超市门口有个公用电话亭,他心思一动,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暗自算了下时间,然后走进小超市买了张预付费的电话卡。他刮开卡号和密码,摘下电话机,开始摁一长串的数字……


祁同伟身上的手机响起时,昨晚因为商圈节庆促销活动排了晚班的他正在去上班的公交车上。其实,车上很吵,手机铃声也没有那么响,不过,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关掉手机的震动功能。当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祁同伟不大不小地吓了一跳,他赶忙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的是没有声调变化的模拟声音——“您有一通国际来话,接听请按1,拒绝请挂机。”


祁同伟愣了一秒,突然明白了这句提醒是什么意思,他连忙兴奋地的按下1,系统提示说“正在接通,请稍候。”这时,公交车也刚好到了一站,祁同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车,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心情异常亢奋地把耳朵尽量紧地贴在听筒上。


“同伟?”听筒里终于传来了高育良的声音!


“老师!”祁同伟回答的时候,声带都在忍不住发抖。


“没有打扰你上班吧?”即使隔着遥远的太平洋,高育良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温暖而亲切的。


“当然没有!”不知怎的,祁同伟觉得鼻子里好酸,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过度兴奋的心情,“老师,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高育良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漫天飞雪笼罩下的高育良的确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下雪、也许是因为平安夜、也许……高育良也不分辨不清。“这里还是平安夜”,高育良说。


“嗯,我知道”,祁同伟回答说,“不过算起来,汉东这里已经是圣诞节当天了。”


“中国人又不过这个节”,高育良一边微笑着一边说,“不过,在西方,这是个团圆节……”


“团圆节……”祁同伟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重重地击打在他心上,他似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寻常的波动了。


“是啊……”高育良似乎也被电话那头重复着的声音触动了,“同伟,我……我想你。”


“您说什么?老师?!”似乎是通话质量不太好,电话那头的学生没有听清,祁同伟异常急切地追问了一句,声音也随之高亢而颤 | 抖着。


“我说……”同样颤 | 栗般的情绪也在那一刻攫取了高育良,击碎了他平素沉静内敛的表象,他用发 | 颤却清晰的声音、甚至是很大的声音说道:“同伟,我是说,我很想你!”


从听筒里传来的这句清晰无误的话,就像一句定身咒,让祁同伟呆立了好几秒,大脑完全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高育良便也就静静地等在电话那头,始终没有说话,只有无法平静下来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地传过来。


“老师,老师!您这是……”祁同伟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哭腔,此前,他确实是在强自和几乎让他缴械投降的巨大情感浪潮抗衡着。


“我也不知道,同伟”,高育良的声音里有着清晰可辨的情潮翻涌,他此刻的声音是祁同伟并不熟悉的,带着种陌生却动人心魄的热切与激动,甚至比他们相拥着一起攀上情 | 欲巅峰时更甚!


“也许因为今天是平安夜,也许因为这里正在下雪,也许因为……因为在这里我可以大声地说出来,不用去担心谁会听到!”


当高育良在雪夜里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地球另一边迎着冬日里难得暖阳的祁同伟也同样泪流满面!


有些话,不是不必出口,也不是不想出口,或许,真的只是,无法出口……


………………


高育良深夜回到宿舍的时候,李达康还没睡,高育良笑着表达了感谢,也对自己给对方添的麻烦表示了歉意,李达康摆了摆手,让高育良不必挂心,“没什么,对同志,该关心就要关心,而且,我也早就习惯晚睡了。”


“节礼日”那天,虽然的确是培训班的十二人全体出动,但高育良也真的没有加入抢购大军,而是在款台结账口处帮大家分门别类地整理东西。在有些人看来,这恐怕有点儿“近水楼台”的“特权”意味,毕竟他们俩住同屋,大概确实是会比和别人显得更亲厚些。


李达康最后负责对照盘点购物清单的时候,发现除了因为促销力度太大,导致抢购的人太多,所以没抢到的一些东西外,高育良手里还多了样物品——一个飘雪八音盒。


看到李达康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高育良淡淡地笑了笑说:“节后打折么,放心,我自己付钱,不会参与最后的费用分摊。”


此前,高育良等在出口处的时候,无聊地看着旁边的货架,上面摆了一些圣诞礼物,毕竟又是一年的圣诞已过,就像八月十六的月饼礼盒,或者正月十六的花灯,都是以最大力度被打折出售的。高育良看到货架上有个飘雪八音盒,不像很多应景的八音盒是圣诞老人与驯鹿、甜蜜情侣,或者合家欢的造型,这个八音盒里是房子外面雪地上的电话亭里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这略显孤寂的少见造型一下子击中了高育良,他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端详,然后拧了几下底部的发条,八音盒里传来了“Silent night, holy night!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的音乐,一个内置的小风箱把水晶球里的人造雪花吹起来,飘飘洒洒地充满了那个小小的白色世界……


高育良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怔怔地看着飘落的雪花出神,直到发条停下来,雪花重新落定,他窝心地笑了笑,把这个飘雪八音盒放进了购物车。


一个打折的飘雪八音盒并没有几个钱,李达康倒不是真的怀疑高育良是否要“占公家便宜”,而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等到过完了圣诞节才买这种典型的圣诞礼物?而且,高育良的女儿芳芳和自己的闺女佳佳年岁相仿,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在上大学了,不会还喜欢这种东西吧……


不过随即,李达康在脑海里自嘲了一下,何必管人家的闲事呢?人家女儿是不是喜欢这个,或者是不是送得晚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礼物这种事,难道不是只要赠送者和接受者开心就足够了么!于是,李达康制止了自己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转身推着车去排队结账了。


那个飘雪八音盒,后来高育良犹豫了两日,还是仔细地包裹好,通过邮政系统寄了回去。不知怎的,他觉得亲手送这样的东西,似乎有些难为情,虽然他很清楚,无论他送什么,自己的那个学生都会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邮政运送速度很慢,祁同伟收到传达室的取包裹通知时,已经快到那年的春节了。那时的邮政系统并不负责派送上门,而是需要亲自去京州特定的邮政站点取件的,祁同伟请了半天假去取回了这件跨越了半个地球的海外包裹。


他满心欢喜地拿着包裹回到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却发现在耗时漫长的运输过程中,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这件来自于老师高育良的圣诞礼物还是被摔坏了——水晶球的部分被摔碎了,里面填充的液体流了出来,把撒到盒子里的人造雪花黏得哪儿哪儿都是……水晶球并没有被摔倒齑粉,但祁同伟的心却真的齑粉了!


底部的发条等装置并没有坏,但漫天飞雪的效果却无法展现了,祁同伟拿着坏掉的八音盒,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所谓的男人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么……祁同伟抹干净眼泪,当即就把八音盒装在包里,满世界地去找能修的人。


当然,这世上不会有专门修补八音盒的店铺的,祁同伟病急乱投医地把修钟表眼镜箱包皮鞋电脑传呼机等等各种店家都问了遍,没有人能修。后来还有人提醒他:这东西,你得找厂家才行吧?祁同伟想这个应该是对的,可问题是,他也没法去找一个美国的厂家啊!其实,发达国家售卖的这种小商品,绝大部分都来自中国的,这个也不例外!可商品包装上毕竟只写着Made in China,却没有具体的厂家名称和地址,这又怎么办呢?祁同伟只好跑去小商品批发市场,一家挨一家地找!


找到类似的飘雪八音盒并不难,可难的是,没人会修啊!有人直言不讳地告诉祁同伟:“谁没事儿修这个东西啊,又不值几个钱,你再买个新的不就行了?”说话的人脸上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祁同伟当然知道这样的八音盒并不值钱,可问题是,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啊——这是老师送他的!是在那个情绪激荡的雪夜之后想到自己才买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老师真的千里送了片鹅毛回来,那在他眼中也是无价之宝!


大概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终于有个刚好帮女儿女婿看摊的老工匠说,自己可以修,但是,人工费很贵!“这东西,工厂里打开模具新做很容易,但要修,很麻烦,够你再买好几个新的了,你想清楚。”老人这样和祁同伟说。


“没关系,多少钱都修!”祁同伟没有丝毫犹豫。


老人看着这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他明白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这样东西的价值远不是东西本身,而是送东西的那个人……少年人啊,总是会这样执着于某个人的,也许再过几年,历练得多了,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怪可笑的吧!老人家忽然这样想,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有钱挣就好了。


三天后,祁同伟终于拿到了修好的飘雪八音盒!上好发条,柔和的音乐声响起,伴着水晶球里漫天飘散的雪花……电话亭里的小人在翻飞的雪花间若隐若现,祁同伟看着那个人影静静地出神。他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送了这么个看起来“幼稚”的礼物了,就像那天在电话里,那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那是他从不曾奢望能听到的情感冲动!


祁同伟觉得鼻腔里一阵阵的酸涩翻搅着,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把那阵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然后把不再转动的发条重新上好……


那段日子里,每当思念泛滥的时候,祁同伟就会在下班后,一个人关起门来,把八音盒上好发条,一遍又一遍地听。后来随着仕途之路上两年一步的不断升迁,他换过好多个办公室,但每一次,这个修补好的飘雪八音盒都好好地收藏在他书柜的抽屉里。


同样的,祁同伟后来也换过很多手机,各种各样的,翻盖的、旋屏的、全键盘的、智能的、超大屏无边的、甚至完全是作为奢侈品的。电话号码祁同伟前前后后自然也有过好多个,比如各种“吉利数”组合的吉祥号。这部MOTOROLA“掌中宝”StarTAC后来电池不行了,但祁同伟始终留着这部手机,139这个号码也没有注销过,尽管从始至终,算上他,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谁都不会忘记的号码。


***


“汉东省贪腐窝 | 案”专 | 案小组人员来清查前汉东省公 | 安厅厅长祁同伟办公室的时候,除了带走一大堆后来被证明并无什么重要线索的文件资料外,还在办公桌后面书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旧的飘雪八音盒,旁边还有一部造型显然是上个世纪的旧手机。


大概年头都不短了,旧手机还是MOTOROLA的老型号,八音盒的审美情趣也不是年轻的专 | 案组人员能欣赏的。可能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动过了,水晶球上蒙了一层细尘,显得灰蒙蒙的不再透亮,不过,八音盒保持得很完好,上了发条依然会奏出柔和的音乐,只是底部装配的电池早就没电了,那个小小世界里的飞雪也再飘舞不起来了。


专 | 案组的年轻人拿着这个旧八音盒端详一会儿,微皱了皱眉,然后把它和旧手机分别放进证物袋里,封好口,心想,看来这位公 | 安厅长还真是个念旧的人啊!


众人都知道祁同伟和梁璐结婚二十多年都没有孩子,这八音盒显然不是送给孩子的礼物,那么……


那么,大概,是“情人”送的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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