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欲杀

《重阳 · 碎片》【高祁/祁高】“一样开花为底迟?”曾经也有过不需要思索就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


本篇说明:

1、本文中关于吴惠芬的人物设定,主要来源于中篇《世人皆欲杀》第十四章:三十载夫妻一朝缘尽;二十年欺瞒掩耳盗铃  书信体短篇《你的和你们的演技》 吴惠芬的心路历程亦可参考Tag不好打系列的《欺瞒》《秘密》两篇。


2、本文中所涉及祁同伟在大三那年开学后和自己老师之间的“第一次”,详情请见《倾慕》一文,两人在2000年夏天去香港看张国荣“热”演唱会的故事,请见《歌·情绪断章无情节》(关于演唱会的时间及内容的相关说明,在该文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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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城,有些节日不受欢迎,比如中秋这种团圆节;而有些节日就刚好相反,特别受到狱方的欢迎,比如重阳节。


重阳虽然最初是在农作物丰收后祭天祭祖的节日,但因为《易经》中定九为阳数之极,重阳之日,日月并应,自然寓意吉祥长寿,所以,渐渐地,重阳节开始以“登高祈福”、“出游辞青”、“饮酒赏菊”为主要活动,而敬老求长寿,更是在其中的分量越来越重,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政府将九月初九定为“敬老节”,算是将重阳节的主要内容固定了下来。


能在秦城服刑的,自然都是省部一级的高官,所以,岁数也几乎没有小过半百的,真是天然适合过“敬老节”。


因此,狱方总会大张旗鼓地给服刑人员过“重阳节”。虽然不能真的带着他们登高赏秋,但举办笔会、菊会、诗会什么的,倒还都是操作性很强又安全可控的方式。


高育良的小院里,当然也种着菊花。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当年在汉东大学东湖北岸的湖畔小院住着时,高育良的院子里就种了不少菊花。迟开晚败,不与百花争春;经霜耐寒,不惧风刀霜剑,自然是古人高洁自诩、隐逸淡然、不与世俗同污的象征,古来咏菊诗最多,皆是诗人自比、舒怀言志。


高育良自然也爱菊。


除了院子的篱笆墙下种了几丛寿客、墨菊、泥金、雪青,仿着当年陶公“采菊东篱下”的意趣之外,高育良还在书房里摆了两盆草上霜、西厢待月培植的案头菊,不时赏玩,每到秋季,赏菊、吟诗、饮酒、食蟹,皆是妙趣。


某年重阳,婚后一年多还在享受二人世界的吴惠芬蒸了大闸蟹,以菊花浸了酒,在银耳莲子羹上加了菊瓣、还用菊花和绿豆粉混合蒸了菊花糕,做了一桌清香四溢、秋意甚浓的“菊花宴”。高育良见状,自然无比喜欢,连称“辛苦”,说自己这也算是“夕餐秋菊之落英”了。


午后,高育良陪着妻子在院中赏菊,那年的寿客开得极盛,灿然如金的花朵,看上去热烈辉煌。吴惠芬见高育良颇为自得,便挑了挑眉,声音清脆地问了句“一样开花为底迟”?


“为你!”高育良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说完,伸臂搂住妻子,“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吴惠芬把头靠在丈夫肩膀上,笑容甜得一如他们新婚燕尔那晚。


那天回屋后,意犹未尽的高育良铺好宣纸,提笔画了一幅墨菊图送给妻子,笔意流转、墨舞缤纷,末了,还把刚刚夫妻俩的对话,玩笑一般题在画上。吴惠芬接过来,心里虽然欢喜,却又假作蹙眉道,“哪儿有这样题字的?本来好好的画,现在我可没脸裱好挂起来了。”


嘴上虽这样说,可吴惠芬满眼看到的都是幸福,那画、那字,笔笔皆是爱意所成。


那时,吴惠芬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甜蜜着天长地久,当然,那时的高育良也是这么以为的。


那时的他们,没有谁能预知命运会在他们婚姻生活的前方设置什么……那是吴惠芬的绝望、痛不欲生,也是高育良的劫数、万劫不复。


可高育良,甘之如饴!


从他在那个新入学的少年发着光的眼眸中看到他自己开始,高育良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这辈子的克星……他兀自忍耐了许久,隐忍到两年后祁同伟真正迈过弱冠之年的门槛。那年仲秋,刚刚因为竞选校学生会主席成功而兴奋不已的年轻人冲动地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那个瞬间,高育良明白,该来的,无论怎样都躲不掉!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那是命运女神给他的奖励,那也是命运女神和他订立的契约——高育良知道,总有一天,他会为这个学生赔上自己的所有。


只是高育良不会后悔罢了。


结发多年的高育良一直和吴惠芬保持着频率虽不算高,但于他当时的身份、地位、年龄,乃至他们的婚龄而言,相当难得和高质量的夫妻生活。


从单纯的生理角度,男性的性欲巅峰期从而立之年后,便会开始渐渐回落。虽然男性四、五十岁时,由于自身成熟睿智的个性加成,与事业有成的光环笼罩,基本会处于个人魅力的极值期,但那时所谓成功男士的性欲指向,恐怕也没有几个还是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了。


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高育良还是个手里握着无数人绞尽脑汁要巴结、攀附的权力的地方大员,给他设情爱圈套、挖桃色陷阱的别有用心之徒简直不要太多!年轻貌美、胸大腿长、腰细肤白的绣花枕头零零总总明里暗里不知送来了多少,可高育良全当没看见,安稳沉静得如老僧入定,让外人咋舌慨叹“这高书记还真是不一般!”


是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出现在汉东官场上的高育良和吴惠芬这对教授出身的高官夫妇,好像依旧琴瑟相合、恩爱如初。


然而,驱动这一切的,除了从激情深化为亲情的那份不舍和信赖之外,更多的是高育良逼着自己正视的愧疚与负罪!


高育良骗得了整个世界,却骗不了自己——他的心不在妻子身上,他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学生……


所以,刻意照顾着妻子感受的高育良,那些温存、体贴、甜蜜、激情的背后,都抺除不掉最伤人的赎罪心!


所谓的“交公粮”。


高育良第一次在应酬饭局上听到这种搞笑说法时,脸上烫得紧!他实在笑不出来……有人注意到高育良的不自在,试图打圆场,说他和妻子的恩爱在汉东官场有口皆碑,自然不需要逢场做戏云云。


可越圆场就越尴尬,高育良还不得不尽量得体地回应这糟糕透顶的“好意”,那顿饭局实在是荒谬极了。


可高育良怪得了谁呢?谁也怪不了,除了他自己。


如果祁同伟从不曾出现过,也许高育良这辈子能过得轻松自在,几乎惯性地延续着好丈夫、好父亲、好老师,乃至“好官”的人生轨迹。


可祁同伟偏偏出现了,于是,狭路相逢、短兵相接、命中注定、落子无悔、愿赌服输……无人幸免。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2000年12月,荷兰正式通过立法允许同性结婚,并完全享有与异性婚姻相同的所有权益,这项法案将于次年4月1日起正式生效,这也使得荷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完全承认同性婚姻合法权利的国家。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全世界的同性情侣和支持同性平权事业的人士都倍感振奋,认为这是崭新而平等自由的二十一世纪、是新千年带给人类社会最美好的开端!第一个吃螃蟹的,当然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可星星之火一旦点燃,燎原之势必将不可阻挡!


而高育良就是在那个时候,认真思考了要不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前半生!


那年夏天,刚当上省公安厅副厅长没多久的祁同伟兴致高昂地拉着自己老师利用周末的时间去香港看了张国荣的“热”演唱会,说是要一起“告别二十世纪”!尽管政务繁忙,而且作为公务员出境相当麻烦,可高育良受不了祁同伟望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纵容了这个学生突发奇想的“想走就走”,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那天,在座无虚席的看台上,两人听张国荣唱起了自己最新发行的单曲《我》——“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祁同伟在满场荧光棒的流光飞舞中,默默握紧了自己老师的手,十指交缠……


演出结束后,兴致高昂的祁同伟拉着高育良在红勘体育馆外廊处的一次成相机器里拍了这么多年来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其他的“合影”都是在公开的政务场合,与一大堆不相干的人混杂在一起。


然后,他们沿着维港一路往尖沙咀的酒店走去,入夜后,缠绵的海风软软地拥裹着两个人,他们慢慢地走着,手牵着手,仿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大概半年后,荷兰通过了正式的同性婚姻立法。


知道这件事后,高育良突然想起那天在红磡,那曲《我》唱到一半,间奏的部分时,舞台上的张国荣突然说要向在场所有人介绍他“最特别的朋友”唐先生,想起了那一刻能掀翻体育馆屋顶的巨大欢呼声。高育良的心里涌动着强烈而高亢的情绪,他也想能够向所有认识的人介绍祁同伟,不是汉东省公安厅副厅长、不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甚至不是什么“最特别的朋友”,他想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认识的人——这是我的爱人!


高育良立刻开始在脑海中谋划实现这个心愿的必要前提——申请离职、申请签证、处理国内不动产、办理移民、申请入籍……当然,还有,离婚!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们两个人!


可每一项,都像精卫填海、愚公移山一样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的不说,就以他当时正厅级地市市委书记、共产党员的身份,想要离职并申请个人签证,就已经千难万难了,随后的移民、入籍又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那时祁同伟的身份是汉东省政法委书记的乘龙快婿……高育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脑海中一瞬间的不理智和太感性——真不像是研究了一辈子法律、一辈子以理性和逻辑性著称的自己。


事后过了好一段时间,高育良才突然想起,当时那个陷在狂热臆想中的自己,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妻子——吴惠芬。


如果当时他执意发疯,其实,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妻子离婚,也就是说,他伤害的第一个人是吴惠芬!然而,他竟然过了那么多天才意识到这一点……这让高育良自责不已、羞愧难当!


那个周末,高育良主动下厨做了一桌子吴惠芬爱吃的菜,就像他们刚结婚没多久,每日里你侬我侬的那段时间,这让妻子非常惊讶!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可思议,但也太过反常了,结婚二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偶尔说说话、谈谈心都算罕见了,遑论突然做这么一大桌子摆明在讨好的佳肴。


“很多年没做过了,希望手艺没有退化得太厉害。”自步入政坛后,日渐繁忙,也就渐渐远离了厨房的市委书记有些忐忑地说,也在事实上回避了妻子探究缘由的目光。


那一晚的高育良面对妻子也格外尽心竭力,那个周末,还主动邀请妻子去听了场音乐会,还在剧院门口买了一大束玫瑰……吴惠芬羞得脸通红,连声说“育良,你这是干嘛?”但高育良知道,她假装嗔怪的表情下,是久违的喜悦。


高育良觉得自己可以扮演一个至少85分的“优秀丈夫”,可这一切,在他赴任吕州后不久,便突然结束了!


结束得极为突兀!


吴惠芬似乎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她不但拒绝再和自己丈夫肌肤相亲,甚至一度连日常生活中避免不了的肢体碰触都极端厌恶,仿佛高育良身上沾了什么令她恶心到要吐的污秽!而且,一贯通情达理、温柔亲和的妻子也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经常为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的生活琐事和高育良吵架!真的就是吵架,和任何一对柴米夫妻毫无二致,那是他们过往二十多年诗意化的婚姻生活里绝不曾发生过的!


高育良苦恼以极。


他本就因为市长李达康的一意孤行、强势蛮横而憋了一肚子气,本以为家是避风港,可以躲清静,可一进家门,再遇到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的妻子,真是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他们吵得极凶,高育良完全无法理解妻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理智地想,是不是妻子中邪了?或者,是不是吕州这个地方的风水命理和自己相克?虽然冷静下来,他会觉得刚刚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实在荒谬至极,并因此而惭愧不已。


高育良不知道吴惠芬所有无法理喻的“突变”,只是因为一次计划外的行程令她洞悉了自己丈夫和学生之间的“隐情”……吴惠芬心里汹涌的痛苦无从发泄,没有人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种晴天霹雳一般的“真相”!她仔细考量了所有可能的后果,想要强自忍耐的结果,就是这般指向不明的“无名火”。


随着高育良接任政法委书记一职并进入省委常委班子,他们夫妇终于离开了吕州,重新回到京州。吴惠芬好像也再度恢复了以往的知性平和,她说自己此前那段时间的无理取闹,是因为“更年期”激素水平骤降导致的,说对不起自己的丈夫,并感谢高育良那些日子以来的诸多忍让……吴惠芬的话说得极为得体,高育良也回复得相当真挚,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在吴惠芬借题发挥的时候,高育良并没有真的每每容让,虽然也不至于大打出手,但那些尖刻恶毒的言语交锋,谁又真的忍让过谁?


更让高育良觉得不对劲的是,吴惠芬情绪恢复正常后,依然拒绝和高育良的肌肤之亲,尽管她的拒绝都披着一层看似合情合理的外衣,没有挫伤高育良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可这还是太怪了!高育良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及的时候,吴惠芬说,女人么,更年期之后,雌激素骤减,缺乏“性趣”是很正常的事。


高育良虽然点点头接受了妻子的解释,可他心里明白,一点儿都不正常。


他不是无知也不愿意去学习的人,女性更年期的症状和应对方法,甚至更年期后,女性的心理和生理需求,他很早就看过相关学术著作。且不论吴惠芬口中的更年期在年龄上不太对得上这事儿,也许可以归结于个人体质不同,但就她对更年期后应有的生理需要完全否定这一点,就不正常!


妻子不是不需要,她只是在躲、在逃,或者说,在委婉地拒绝。


高育良非常困惑,却也没法再细问了,除非有一天,吴惠芬愿意主动告诉他答案……于是,就这样,他们之间变成了全无亲密关系的政治同盟,以“无性婚姻”的实质继续着恩爱长情的表象!两个人的演技不相上下的高超与真实。


高育良后来怀疑过,是不是吴惠芬发现了他与祁同伟之间的关系?这是纯粹理性推导的结果,是运用排除法后的结论,但他没有以资证明的证据。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吴惠芬突然间心如死灰呢?然而,这又是一件无法证实的事。


无法证实,也就不去证实了。


高育良沉默地接受了妻子的“选择”,他们就那样以字面意思的“相敬如宾”继续着被外界艳羡的夫妻关系。吴惠芬无比合格地扮演着“高书记夫人”这一角色,在外端庄高贵、知性美丽,在内悉心地照顾高育良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必要的时候,还会和他分析汉东官场的风云变幻,甚至充当高育良不方便出面时的挡箭牌……高育良心中有愧地享受着妻子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角色扮演,从最初的忐忑和不安,到后来的轻松与自在,但从始至终,内心深处的他都无地自容。


说是因为“要脸”也好,还是因为“不要脸”也罢,反正,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来了。


高育良很清楚,作为“吃官场饭”的人,他需要一个符合一般伦理要求与外界想象的“婚姻外壳”,以稳固他的个人形象。哪怕他身边那些同僚们都早已对发妻毫无兴趣,有的还充满厌恶,但大部分都还假模假式地扮演着恩爱夫妻,别人便也都心照不宣地接受这种表演,并适当地加以喝彩,而高育良和吴惠芬,大概是其中演得最好的那一对!若有评奖的话,他们应该会拿最佳男女主角吧!


更何况,高育良和祁同伟之间的关系,无论从哪个侧面上说——年龄、身份、地位、性别——都是绝对无法见容于世的!因此,几乎可以说,吴惠芬是高育良能够稳妥地面对这个世界,不至于被舆论毁灭的保护伞、救生衣,如果没有吴惠芬的存在,高育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高育良不是李达康,他无法像那位置外界风评于不顾的京州市委书记那样我行我素,什么风言风语都不关心,只关心他的GDP。和妻子分居八年,闹得官场里尽人皆知不说,还有个“多金长情”的旧日同僚、今时成功商人疑似给自己戴着绿帽……高育良可受不了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他是要面子、要脸的!所幸,他的妻子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吴惠芬。


可那份令高育良庆幸的大局观背后,支撑着吴惠芬的到底是什么呢?高育良一直都没有答案。


直到入狱服刑第六年这年残冬将尽,高育良收到了女儿芳芳从美国寄来的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他前妻吴惠芬“寄的”,芳芳只是负责把早就写好的信投进邮筒……


那是一封遗言信,这封信的寄出宣告了自己前妻的亡故,也终于第一次,自然也是最后一次证实了此前高育良的“怀疑”——吴惠芬早就知道了,到他们不得不签字离婚为止,知道了大约十年!那还是,他们在吕州的时候……


“我这一辈子啊,就是对不起你了……”决定离婚之前,高育良和作为自己法定妻子的吴惠芬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高育良颓然地放下信,掩面长泣。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多年来,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妻子!他曾试图不做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可……吴惠芬拒绝了他,自己把自己闭锁在“名义上的妻子”这个世界里——只因为“真相”比“名义”更伤人!


次日,高育良在院子里种下了一丛寿客,精心养护着,重阳前两日,那丛寿客硕大的花蕾绽放,在北京秋高气爽的蓝天下开得灿然如金……


黄菊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重见金英人未见……


“一样开花为底迟”?


高育良再也无法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问题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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